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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準備改嫁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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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後的情況幾乎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,蕭寒的目標只有我一個,就算葉弛上去攔他,他也沒有要傷害葉弛的意思。我一邊避開他的攻擊,一邊回憶起蕭寒似乎是喜歡葉弛來著。

慶幸的是雖然符陣對蕭寒沒多大影響,但因為他體內惡魂的關系,到底還是能夠稍稍牽制住他一些。我看著他並不怎麽麻利的腳步,意識到這一點之後,便從懷裏拿出了符紙。

“五星鎮彩,光照玄冥,睛如雷電,光耀八極。徹見表裏,無物不伏。急急如律令!”

念出咒語的一瞬間,屋子裏金光乍現。蕭寒見狀瞳孔一縮,用力的甩開將他蠟燭的葉弛,轉身就要躲開。

我哼了一聲,兩手飛快結印,把手裏的黃符換成了紅符,在同一時間念出了更高級的咒語。在我開口的時候,葉弛便再次上去拉住了蕭寒,蕭寒這一次躲閃不及,結結實實的挨了個正著。身子一歪,差一些就要倒下去。

我看準時機,在他站住腳之前,立刻拉出之前就纏在身上的墨鬥線,淩空一甩,便將那線朝他拋去。

“阿弛!讓開!”

我提高聲音朝葉弛吼道。

葉弛當即閃開了身子,並且轉身接住了墨鬥線,在蕭寒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,配合我用墨鬥線捆住了他。

“不愧是百年前的楚家老祖,這麽一個簡單的符咒,就能將我壓住。”蕭寒低頭笑起來,看了看身上的線,“墨鬥線……這東西倒是能夠捆住僵屍,但是你們不會真的以為,這東西能夠捆住我?”

我笑了笑:“捆不捆得住,你試試就知道。”

蕭寒唇角一勾,當即扭動著身體想要從中掙脫,但是那墨鬥線就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樣,根本沒有松懈的痕跡。

“怎麽會……”

我站在離他比較遠的地方,示意葉弛將他手裏的匕首奪下,而後說道:“你知道我後面念的那句咒語是什麽嗎?”

蕭寒皺起眉。

我說:“說起來這一招還是那個人以前教給我的,因為很久以前我捉鬼的時候,老是捆不住。所以他就教了我這麽一招,能夠讓墨鬥線變得有粘性的咒語。”一邊說我一邊彈了彈墨鬥線,又慢慢道,“這東西對人是沒有作用的,但是對鬼卻是十分有效。他教給我之後,我也從來沒有用過,今天你來了,就正好試一試。”

“……”蕭寒咬牙:“楚翎!”

我看著他,沒有說話,心裏面卻是有點焦急。

凡是咒語,就會有失去效力的時候。這一招雖然管用,但是卻沒有辦法維持太久。我擡頭看了眼墻上的鐘,加上剛才拖延的時間,長嶼他們兩個人被金光送走已經快兩個小時了,再過不到一個小時天就會亮,而那個時候墨鬥線上的咒語就會逐漸失去效力,我就真的沒有辦法再困住蕭寒了。

因為暫時捆住了蕭寒,我和葉弛有了片刻的休息,但是我們倆誰也不敢放松警惕。
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窗外的紅色在逐漸消退,天快亮了。

“怎麽辦?”

葉弛坐在我身邊,從剛才開始她的手就不停的搓著。

我看了一眼蕭寒,他被我們兩個綁在了冰箱前面,神色晦暗的打量著我們。

“等。”

只有等到長嶼他們回來,把蕭寒弄走,我們才不會被清寂徹底將軍。否則的話……

而且就在剛才,我還發現了一件事。

從蕭寒進來之後,這五顆輪回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呼喚我,確切的說,應該是那最後一點靈力在呼喚我。

這一下,我是真的感覺到了害怕。

而蕭寒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,察覺到我神色異常之後,幽幽的開口:“我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啊,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點控制不住了?”

我沒有理他,但他還在繼續說著:“你應該已經感覺到了吧,五行輪回珠在和你產生呼應,想知道為什麽嗎?”

我冷冷的掃了他一眼,就在這時,那種感覺又湧了上來,並且比之前都要來的強烈。

蕭寒唇角揚了揚:“你的那個侍衛應該忘記告訴你了吧,鬼玉之間是會相互呼應的,現在鬼玉、極寒之氣還有你的靈力都匯聚一堂,你覺得你還能堅持多久,控制自己不去吸取這最後一點靈力?”

“閉嘴。”

我真是有點煩他這喋喋不休的樣子,事實上看見他這個樣子,就是讓我想到清寂。

真是好的不學,壞的學了一身。

“還有一件事。”

見我和葉弛都沒有說話,蕭寒沈默片刻之後又開了口:“你不是很想知道為什麽我會沒有心嗎?”

“不好意思,”我說,“我現在一點都不想知道,你有沒有心,心是怎麽沒了的,我一點興趣都沒有。通俗一點來講就是,關我屁事。”

蕭寒:“……”

蕭寒被我噎了一下,但他依舊不依不饒:“你不想聽,我就講給你吧,反正就算你們把我捆起來,也不敢對我怎麽樣。你在等,我也在等,那你說,我們到底誰能等到?”

我實在有點忍無可忍了,想要給他來一個禁言咒什麽的,但偏偏在這個時候,輪回珠又開始在呼喚我。

楚翎。

楚翎……

我的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模糊,甚至有那麽一瞬間,我的意識險些就沈了下去,好在葉弛在這時候喊了我一聲:“阿翎!”

“……”

我閉了閉眼,半晌道:“沒事。”

一邊說我一邊把脖子上的香囊取下來扔在面前的桌子上,但是這麽做並沒有什麽用,那幾顆輪回珠依然在影響著我。

墻上的鐘終於在這一刻敲響,整整六下。

夙曄和長嶼還是沒有回來。

“嘖嘖嘖,真是可惜。”

墨鬥線上的粘性終於失去了作用,蕭寒慢條斯理的扯掉了身上的線,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來。

一邊走,他還在一邊說:“實話告訴你吧,當時我的心被留在了那個血池裏面。因為本來不應該是我跳進去的,但是清寂用這個人……”蕭寒指了指葉弛,“用她來威脅我。那個時候夙曄裝作要殺了葉弛的樣子,我以為她是被騙了,所以想也沒想就答應代替她跳進血池。可是沒想到,最後這還是她和那個叫做夙曄的鬼演的一出戲。”

葉弛動了動身子,面色不善的擋在我前面,不讓蕭寒太靠近我。

而蕭寒停在了離我幾步遠的地方,沒有過來,反倒是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。喝了一口茶之後,他慢悠悠的說:“你剛剛是不是在想,我挺蠢的?想知道我既然被清寂騙了,又為什麽要替他做事?”

“……”

我抿著唇,本來不想搭理他,但最終還是開口道:“你想太多了,我心理活動沒有這麽覆雜。”

蕭寒笑了一下,有些嘲諷:“告訴你也沒事,反正,你的時間也不多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因為清寂答應和我說,只要我替他做事,他就會讓蕭家的人活過來。”

這一下,我終於擡眼看他。

“你想讓蕭家的人活過來?你是為了這個才幫他做事的?”

蕭寒微一頷首。

我只覺得太可笑了,長嶼也是,蕭寒也是,還包括之前的夙曄,這些人究竟是為什麽會對清寂死心塌地?那只艷鬼說的話,我連標點符號都不相信好嗎。

不過之後想一想,我就有點明白了,清寂救過夙曄和長嶼,而鬼對這種事向來比人看重,之後他又答應蕭寒要幫他救活蕭家的人,我倒是有點好奇,他究竟要怎麽覆活那些人。

可是蕭寒卻不打算再和我多說,喝完一杯茶之後,他又站了起來,神色平靜的看著我:“你們拖延了一晚上的時間,都沒有等到那兩只鬼來,看來是清寂贏了。”

我眉頭微蹙:“是清寂在路上攔住了他們?”

蕭寒說:“你以為呢?”

“但是清寂不是長嶼的對手。”

“那又如何?”蕭寒嗤笑,“長嶼本來就想著要殺了清寂,只要清寂不被他抓住就好了。至於那只叫做夙曄的鬼,清寂更是沒有放在眼裏。所以他只要和長嶼躲躲貓貓就好。不然你以為,之前他為什麽會故意讓長嶼聽見你和葉弛的話?”

太可怕了。

我這麽想著。

我們走的每一步,幾乎都是在清寂的算計之中。七百年前是這樣,七百年後也是這樣。

我嘴巴動了動,在這一刻第一次對清寂有了真正的恐懼。

蕭寒就冷聲道:“好了,該說的我都說了,你想要知道的,不想要知道的,我都告訴了你,現在,我就該做我的事了。”

“楚翎,你該上路了。”

說完這句話,蕭寒不知道又從哪裏拿出了一把鋥亮的匕首,擡起自己的手腕就要割下去!

我和葉弛都離他太遠了,這個距離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他。

但就在那把匕首接觸到蕭寒身體的那一瞬間,我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股強烈的陰氣,而後便聽見那個熟悉的嗓音:“上路?沒有我的允許,誰敢動她?”

我捂著嘴,這一晚上悸動的心,終於在這一刻逐漸歸於平靜。

“六哥。”

有句俗話說得好,反派往往死於話多。

但是江楚城並沒有殺蕭寒,因為在那之前我阻止了他,並且告訴他,蕭寒吞蝕了鄭蕓微的魂魄,因為這樣,讓鄭蕓微體內的極寒之氣渡到了他的身體裏面。

加上蕭寒本來和我就是血親,他要是在這個時候殺了蕭寒,那我和葉弛這一晚上的拖延,就白費了。

江楚城聽我說完之後,掃了一眼被他丟在角落裏,已經昏過去的蕭寒,嗯了一聲,過後摸了摸我的頭,說:“抱歉,我回來晚了。”

我覺得我可能得了一種,他一開口說話我就忍不住想哭的病。

不過想到旁邊還有葉弛在,最終我還是忍住了。

這一晚上的心驚膽戰,驚心動魄,都在看見他的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。我吸了吸鼻子,搖搖頭:“沒、沒事,看在你剛才英雄救美的份上,我決定原諒你了。”

江楚城:“……”

說完我看了蕭寒一眼,在江楚城開口之前,問道:“他要怎麽辦?”

“找個地方關起來。”江楚城說。

而後他的視線落在了我先前扔在桌子上的五行輪回珠上,低聲道:“還好趕回來了。”

我擡頭看他,想起之前司命說他去陰間的這段時間,也在尋找能讓我補全魂魄,同時又不會讓我死掉的辦法,遂又問道:“六哥,你找到辦法了嗎?”

他側著頭,唇角勾起好看的笑:“你覺得呢?”

我看了看他,說:“你這麽厲害,應該找到了吧?畢竟,長嶼走進這屋子裏還要受傷,你傷都沒有受一下。”

終於把這句吐槽說出來了,我心情又舒暢了一些。

他哭笑不得的看我:“什麽歪理。”過後又問:“長嶼也來了?”

我摸了摸鼻子,點點頭:“他和清寂鬧掰了,擔心清寂會因為著急想要鬼玉,而對我下狠手,所以就過來了。”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,“因為你之前都沒有回來,所以……我想著長嶼能留下來也是能夠幫忙的,你、你不要生氣。”

他笑了一聲,語氣平平:“為何生氣?”

我說:“因為之前你說不會對長嶼手下留情。”

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,淡淡道:“那只是在他會傷害你的前提下,我不在的時候他能夠保護你,我……很承他的情。”

江楚城一邊說,一邊牽著我坐在了沙發上,過後又轉頭看向葉弛,說道:“多謝。”

但葉弛並沒有說話,事實上從剛才開始她就保持著一個姿勢,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。

我只以為她是想夙曄了,於是安慰道:“有長嶼在,夙曄不會有事的。”

葉弛這才回過神來,點點頭,過後又看了我一眼,便轉身進了屋。

我撓撓頭,覺得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,而且好像,她的頭發又長長了一些?還是只是我的錯覺?

……

長嶼和夙曄果然在那之後沒多久就回來了。

開始我還有點擔心長嶼和江楚城見面之後會打起來,雖然江楚城之前說很承長嶼的情,但是不代表長嶼會放下心裏的芥蒂。不過好在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,我想了想,覺得應該是我昨晚上對長嶼說的那番話起了作用。

葉弛一直在房間裏沒有出來,夙曄回來之後就奔著她去了。

他進去之後,我問長嶼:“清寂去攔著你們了?”

長嶼點點頭:“我們被那道金光送到了陰間,小姐身邊只有葉弛姑娘一個人,所以我心裏一直著急要趕回來。但是在路上被清寂攔下來了,我想著這件事是因為清寂而起,加上之前那些事,一時沒忍住就跟他打了起來……”

和蕭寒說的一樣。

我揉揉眉心,想著清寂果然把長嶼摸得很透。

這樣一來,就證實了我之前的猜想,把地藏王菩薩放在門口這件事,清寂是一早就料想好的。不過我覺得他可能唯一沒有想到的是,他給蕭寒拖延了這麽多的時間,卻被蕭寒用來給我們解說。

而江楚城又恰好在這個時候趕了回來,這樣就讓他的計劃暫時落了空。

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。

“現在蕭寒已經被捉住了,清寂應該就沒有辦法讓鬼玉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融合,之後小姐可有什麽打算?”長嶼問。

我看了長嶼一眼,暫時沒有回答。

輪回珠現在已經找齊了,而且我之前擔心的事也在逐漸發生:輪回珠在和我發生呼應,就算我不去碰它,它也還是會影響到我。

而且現在清寂的城府太讓我害怕了,就算蕭寒已經被我們捉住,我也不敢真的放下心來。

萬一他連這件事也已經算計好了呢?他等這一天,已經等了好幾百年,不可能把成敗都壓在蕭寒一個人身上。

想到這裏,我不由得又是一陣心悸。

“別怕。”

江楚城摸了摸我的頭,過後又低頭吻了吻我:“有我在,就不會讓你有事。”

他說完,長嶼也接口道:“長嶼也會保護小姐。”

我心不在焉的點點頭,但心裏邊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。

天已經完全亮開了,陽光從窗外灑進來,照到我身上的時候我趕忙往陰涼處躲了躲。回頭又發現江楚城和長嶼壓根兒一點事都沒有,忍不住問道:“你們倆不躲躲?”

江楚城附身在易文修身上,所以不怕陽光我能理解,但是長嶼居然也不怕,末了還一本正經的和我說:“沒什麽影響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有時候我覺得,長嶼比清寂要可怕的多了……

因為清寂的原因,這幾天來我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,現在江楚城回來了,我終於可以安心的睡一會兒。

迷迷糊糊間,我聽到了長嶼和江楚城的對話。

“翠兒不是公子所殺?”

長嶼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驚訝。

江楚城淡淡道:“我為何要殺他?”

“我也是無意間聽說的,用來讓小姐恢覆靈力的那九十九個生魂,最好是越親近的人越好。我的魂魄被公子撿到,而那個時候翠兒恰巧又死在公子的府門前,所以……”

“所以,你便覺得是我殺了翠兒?”

我沒有聽見長嶼的回答,但是可以想到他應該是點了頭,因為我聽見江楚城說:“翠兒那時候並非死在我的府門前,而是死在了離開的途中。那時候她想要見翎兒一面,我沒有允許,後將其攆走,大概被那只艷鬼看了去,就正好取了她性命吧。”

他這話說的雲淡風輕,就好像被清寂陷害的人不是他,而是別人一樣。

我有點為他抱不平。

這麽想著的時候,我感覺到一只手摸上了我的臉頰,之後他的聲音又緩緩響起:“她素來疼翠兒,縱使我再想要讓她變回生前的樣子,也不會做這些讓她傷心的事。她若是傷心,我比誰都難受。”

“……”

又是一陣沈默。

這一回過了很久,我才聽見長嶼的聲音:“公子,並沒有點燃我和翠兒的魂魄?”

江楚城說:“清寂對你說了什麽?”

長嶼悔恨道:“他並沒有直接對我說這些,都是我從他的只言片語裏猜測到的……正是因為這樣,我才會深信不疑。”

哎……

我閉著眼睛嘆了口氣。

果然是真傻。

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呢?

“只有公子在對他說想要得到鬼玉這件事,是我親耳聽見的。”

“哦?”

“那日……我瞧見公子和清寂在一處亭子裏,過去的時候就正好聽見了這話。”

江楚城摩挲我臉頰的手指頓了頓:“是你死後?”

“是。”

我以為江楚城會否定長嶼的話,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承認了。

“確有其事。”

我身子動了動,聽到這裏已經睡不下去了,但是江楚城手掌卻在這個時候覆上了我的眼睛。他說:“鬼玉為下三界的聖物,我的確想要得到鬼玉,但這世間的任何一樣東西,都無法和翎兒相比。”

我心頭一顫,終於忍不住扒開他覆在我眼睛上的手,眼眶發紅的看著他。

他低頭看我,嗓音醇厚:“不是困了,還不睡?”

你故意在我面前說這些話,讓我怎麽睡得著!

我癟著嘴看他,剛想要開口,就忽然聽見走廊一側傳來夙曄的聲音:“弛兒!”

那語氣十分焦急,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夙曄又做了什麽事惹了葉弛生氣,忍不住偏頭去看。

沒想到看見的卻是葉弛手裏拿著刀朝我走了過來!

這麽一會兒的時間,她的頭發竟然就已經長過了腰間。而她的手上滿是鮮血,不過三兩步,就來到了我的面前……

“我的阿翎,你仔細想一想,我能有什麽辦法,我還能有,什麽辦法……”

……

我的腦子裏又浮現出清寂的話,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葉弛。

江楚城將我攔腰抱起,飛快的離開了那個地方。

但還是晚了。

葉弛的血,並沒有灑在我的身上,而是灑向了桌子上放著的五行輪回珠。

我看見她朝我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容,她嘴巴動了動,一字一頓:“你想想,我還能有什麽辦法?”

發鬼。

在輪回珠的光芒亮起的時候,我突然間明白過來,葉弛早在之前就被這東西附身了,可是不知道為什麽,我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。

我想起昨天晚上葉弛那些怪異的舉動,她一次次的撩頭發,還有後來放蕭寒進來。可這些這都是以前那個葉弛根本不會做的。我的確是感到了她有所不對,卻始終沒有引起重視。

現在想一想,應該是發鬼在影響著她。

是什麽時候呢?我們去那家面館?又或者說,是在她去追那個老板的途中?

我想不通。

因為我一點感覺都沒有。

輪回珠的光芒漸漸將所有人包裹,當那白光蔓延過來的時候,我似乎看見一顆泛著光芒的黑色珠子在我的身體裏。

原來這就是鬼玉。

意識逐漸在抽離,江楚城和長嶼的痛呼充斥著我的耳膜。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驚駭的表情,當葉弛顫抖著想要走過來的時候,江楚城用力扼住了她的脖頸。

夙曄被長嶼鉗制住。

我在心裏和他們說著不要,一切都是我太大意了,和誰都沒有關系。

可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沒用了。

這盤棋,到最後還是清寂下贏了。一步一步,我們就如同在他掌心中一樣,每一個動作,甚至每一個反應,都是在他的預料之中。夙曄在一開始就說到了葉弛也能夠促使鬼玉融合這件事,我以為我們已經防範得很好了,卻沒有想到他最後的一步將軍,是這麽的讓人措手不及。

最後一顆輪回珠的靈力在慢慢進入到我的身體裏,那一刻,我終於看見了那些被我遺忘掉的所有記憶。

我不叫林阮。

最早的時候,應該叫做蕭阮。

十年前南方蕭家遭遇滅門,之後我被化名為林慕的清寂帶走。宗家和分家,上上下下百來號人,除了我和分家的蕭寒之外,沒有一個人活下來。

之後我和清寂生活了十年。

他教會了我所有的事,像個長輩一樣同我生活在一起,但同時又對我下了一個咒。咒語本身並不會對我造成什麽傷害,只是會逐漸改變我的記憶,而後在之後的時間裏,讓我慢慢忘掉這個人。

而我之所以沒有成為蕭家這一世的老祖,也不過是拜他所賜。

一切皆因七百年前,天劫落下來之前,我在雪地裏和阿音說的話。我和她說若是有來世,但願我可以不再做這老祖,可以平平淡淡和那個人過往一生。

他聽見了前面半句話,在之後漫長的歲月裏把我言語中的那個人當成了自己,固執的相信我是想要和他在一起。

他曾經無數次的跟我提起為什麽我不記得之前的事,然而那個時候我只以為他說的是關於我十歲之前的事,卻沒有想到他說的是我千百年前,我剛由鬼玉轉世之後的第一世。

輪回珠裏面的記憶並沒有我最早的那一世,所以我只能從他過往的只言片語中了解到這些。他和我說最早的時候,我應當是要和他在一起才對,可是偏偏在那個時候,那個人出現了。

我和那個人日久生情,選擇了和他在一起,而不是清寂。

因愛生恨,最後我被清寂殺死。

而他在過後又被江楚城殺死。

因為心中有所執念,有所怨恨,所以清寂始終都沒能夠去輪回。他死之後才知道了江楚城的身份,知道他那時候來陽間,只是為了尋找鬼玉。

鬼玉是下三界的聖物,手持鬼玉者可以號令下三界。

清寂想要報覆江楚城,從那時候開始便一心想要得到鬼玉。他認為只有得到下三界,才能夠讓江楚城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

但同時他又發現了江楚城對我的感情,發現其實不用得到下三界,他也能報覆他。

只要我死,只要我痛不欲生。

那個人就會悲痛欲絕。

鬼的執念是可怕的,在這一千多年的時間裏,他的愛恨終於發生了扭曲,而把這種執念歸根到了我的身上。他覺得如果當時我和他在一起,就不會發生這種事。我不會死,他也不會死。

也更加不會有後來楚家的天劫,以及最後蕭家的滅門。

他處心積慮的做了這麽多,無非就是想要報覆我,報覆江楚城。

看見這些記憶的碎片之後,我當真覺得可笑。清寂不過就是一個把愛恨掛在嘴邊的瘋鬼,他看似運籌帷幄,實際上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心沒有理智,甚至沒有感情的,真正的惡鬼修羅。

那個時候我還覺得他是可憐,但現在我卻覺得,這一切都不過是他咎由自取。

只是這最後的結果,到底還是我們輸給了他。

鬼玉融合,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。這熟悉的感覺一如七百年前,只是那個時候那個人還能對我說,他生生世世都會來找我,然而這一回,我卻是要真的消失了。

沒有魂魄,沒有生命。

從這天地間,徹徹底底的消失不見。

那個時候我在他面前失去,就已經讓他瀕臨崩潰,這一次,他又會如何呢?

還有糖糕……我還沒有來得及去見見她。

而這一世我們的這個孩子,我也還沒有來得及將他生下來。

我的意識像是飄在一片汪洋大海上,海水是黑色的,我在這片大海之中浮浮沈沈,心中清楚這大概是我能看見的最後畫面了,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到什麽地方。

“……”

我好像聽見耳邊傳來了什麽聲音,等到我仔細去聽的時候,去發現是一段調子十分奇怪的歌聲。

“有客有客鬼城中,昨夕昨夕今日終,衣衫褪去眼前紅,願前生事莫再重……”

願前生事莫再重。

可笑的是,這一次我不但讓前生事重覆了,還重覆得這麽徹底。

大概是人之將死,想到的事情就會越來越多。

伴隨著耳邊越來越清晰的歌聲,我又看見了那一年我被人擡在棺材裏去見他的景象。白色的紙錢漫天飛舞,紛紛揚揚的從頭頂落下,等到那些紙錢全部都穿過我的身體,落入海中的時候,我看見了那顆變得碩大無比的鬼玉。

而就在同一時間,我好像聽見了一段奇怪的對話。

“你想好了?當真要這麽做?百年前你已經做過同樣的事,你應該知道她那時候有多難受,否則你也不會一直藏匿在暗處,躲著她不再見她。如今雖說你沒有辦法點燃自己的魂魄,但是這種方式,和七百年前也並沒有什麽兩樣……你覺得,她醒來之後……”

“她一定會怪我。”那個我熟悉的嗓音淡淡的說道,而在他說話的同時,我感覺到自己輕飄飄的身子,在慢慢的往下沈。

“她一定會怪我,怪我再一次用這樣的方式讓她醒過來,留她一個人在這世間。但如果我不這麽做,這一次我就是真的要失去她了。”

“你這麽做,等她醒過來之後,又和現在的你有什麽區別?勸你一句,同樣的事做一次就好,生死有命,你這一次一次的違背天命,就不是怕惹怒上三界的那群人?”

“不是還有你嗎?”他輕笑一聲,“況且,若是溫禹到了此番地步,只怕你做的不會比我少。”

“……”

之後那聲音冷哼一聲:“你們兩一個借走我的生死簿,一個又要我做這種事,若不是千年前你出手相救,今日我必不會應你。”

“千年前那事我倒是費了一番心思,現如今這件事於你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。”他頓了頓,“她可看見生死簿上的內容了?”

“給她的時候我做了點手腳,最後一頁也已經被我撕下來了,她沒看見。不過我勸你還是坦誠一點,她說不定還能夠好過一些。”和他說話的那人也稍稍停頓了一下,而後說道,“只是你做的是不是有些太狠絕了?清寂如今已被你殺,她身邊的那只鬼也被你送去了輪回。就連那個小道士和她身邊的鬼,也不知道被你弄到了什麽地方。你心裏縱然是有氣,也不……”

“她死了。”

他的聲音冰冷,猶如寒冬裏的大雪。

“你這是遷怒。”

“那又如何?”

“……”

“罷了罷了,隨你吧。”那人說,“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頭,她若是問起來,我可不會和你一樣隱瞞。”

“……”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些頭疼,“你若是同她說這件事,照她的性子,那必然是等不了的。現如今雖然清寂已死,鬼玉也拿了出來,但是那個人的封印也快到時間了。到時候若是去找了她,你替我多照拂些。”

而在聽見他開口之前,我的身體就開始慢慢沈入海水中。

被水淹沒,縱是現在我已經沒有半分感覺,也覺得有幾分不知所措。

“這個自然。倒是你,究竟是從哪裏知道的這種方法?”

“先前去陰間的時候,偶然得知。”

“呵,你這話哄哄她就算了,莫非你以為我會信?罷了,多說無益,我們開始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那兩人說完這句話之後,我終於失去了所有的意識。

但在那一刻,我聽見了那個人的聲音:“等著我。”

再次睜開眼的時候,入眼的是被貼了黑色墻紙的天花板。我慢慢將手舉起來,楞了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,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。

葉弛的血滴在了輪回珠上,促使我體內的鬼玉融合,而我分明記得之前自己看見了鬼玉從身體裏跑出來。

我應該……死了才對。

“醒了?”

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驀然想起,我轉過頭去,便對上了陸嚴那雙漆黑的眼睛。

“陸、陸判大人?”

我有些愕然。

扭著頭環視了一圈四周,發現除了天花板,這臥室裏的所有裝飾都是黑色的,簡直就像是一個靈堂現場。

這裏好像是陸嚴的家。

我訥訥的看著他,問道:“我怎麽會在這裏?”

陸嚴原本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的,聽我這麽問,他起身往我這邊湊了湊,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道:“感覺怎麽樣?”

我說:“腦、腦子有點沒轉過來。”

陸嚴嗯了一聲,又掃了我一眼,然後從旁邊的玻璃茶幾上端了一杯像是咖啡又不像是咖啡的東西,遞到我的面前:“喝了它。”

我咽了口唾沫,小聲說:“能不喝嗎?”

陸嚴直勾勾的看著我。

我被他看的心裏發毛,雖然滿腹疑問,但還是接過那個杯子,嗅了一下,確定沒有什麽難以接受的味道之後,才喝了下去。陸嚴看著我喝完之後,方才淡淡道:“你剛才喝下去的是安魂的藥,雖說你們兩個的魂魄能夠融合,但還是保險一點比較好。”

說完這句話他就轉身往門外走。

我腦子一嗡,問他:“什麽叫魂魄可以融合?我和誰的魂魄可以融合?”

陸嚴腳步一頓,轉頭淡淡道:“你覺得除了他,還有誰和你的魂魄可以融合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坐在床上,只楞了一秒,便手忙腳亂的到了陸嚴跟前,顫聲道:“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?什麽叫他和我的魂魄融合?他、他人呢?”

陸嚴低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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